纪录片《山河岁月》解说词脚本——第八集：从南昌到三河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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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普通的德国造毛瑟手枪，作为国家一级文物已经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中保存了半个多世纪。乌黑的枪身饱经磨砺，仿佛依旧能够把人带回到那个激流涌动的年代。【字幕】朱德（1886-1976）；江西，南昌市，朱德军官训练团旧址1927年1月，朱德担任国民革命军第三军教育团团长。4月5日，兼任南昌市公安局长，这支手枪就是这一时期给朱德配备的。当时正处于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朱德受党的委派，利用自己同国民革命军第五方面军总指挥朱培德及其所属第三军军长王均、第九军军长金汉鼎等滇军关系到南昌工作。四川人朱德的革命之路充满坎坷，年少即加入云南陆军讲武堂学习，在辛亥革命和护国讨袁的战争中崭露头角，成为滇军中有名的后起之秀。但他不满足于别人梦寐以求的高官厚禄，1922年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却因为旧军人的身份遭到陈独秀拒绝，转赴欧洲寻找救国的道路。【同期声】朱和平，朱德之孙：“最后张申府、周恩来同志作为他们两人（朱德与孙炳文）的入党介绍人，就把他们吸收为中国共产党的预备党员。一年以后，当张申府给陈独秀汇报，说我们在欧洲发展了谁谁谁、朱德入党，加入中国共产党，这个时候陈独秀也就欣然接受了。”大革命时期，朱德回到国内，一直利用同乡同学的关系做党的兵运工作。就在朱德兼任南昌市公安局长没几天，千里之外的上海发生了一件震惊中外的大事。4月12日，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新右派在上海发动突然袭击，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及革命群众，“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爆发。7月15日，汪精卫集团也在武汉宣布“分共”，各地新旧军阀纷纷屠杀和驱逐共产党人。曾经在反帝反封建道路上携手共进的国共两党，终因各自信仰的不同而走向分裂。据不完全统计，从1927年3月到1928年上半年，被杀害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达31万多人。【同期声】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曲爱国，副院长：“在这样一种情况之下，对国民党的进攻是拿起枪来反抗、是组建自己的军队、用革命的武装来反抗武装的反革命，还是束手待毙，共产党面临着一个选择。”1927年6月，朱德离开南昌，到武汉寻找党中央，等待下一步指示。7月12日，根据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指示，中共中央进行改组，由张国焘、李维汉、周恩来、李立三、张太雷组成中央临时常务委员会。陈独秀离开中共中央最高领导岗位。第二天，中共中央发表对政局宣言，强烈谴责武汉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的反动行为，决定撤回参加国民政府的共产党员，同时严正声明：中国共产党将继续支持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斗争。朱德是在7月18日发行的《向导》期刊中看到这篇宣言的。这篇《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对政局宣言》朱德整整读了三遍。当天，他向中央领导同志建议，回到他熟悉的江西继续开展兵运工作。7月21日，按照中共中央的指示，朱德返回南昌，利用自己的社会地位和声望了解南昌的敌人兵力及其部署。南昌市花园角2号有一栋中西合璧的二层楼房，朱德在南昌活动期间一直租住在这里。1927年7月27日，寓所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朱德的入党介绍人——周恩来。周恩来此行是受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委托到南昌策划武装暴动。根据中央的决定，中共前敌委员会成立，由周恩来、李立三、恽代英、彭湃组成，周恩来任书记。前委决定于7月30日起义。周恩来的到来让朱德看到了希望。在南昌市公安局长的寓所中，朱德亲自下厨，为老朋友做了一桌地道的川菜。那一晚，花园角2号的灯光彻夜未熄，两位老朋友长谈到了天亮。始建于1924年的江西大旅社曾经是南昌最高的建筑。1927年7月底，这里成为了南昌起义总指挥部的所在地。短短几天里，一批著名的共产党人纷纷走进这栋大楼。白色恐怖的日子中，是否参与起义，对于那些掌握军队的将领来说，是一次命运的抉择。【字幕】江西，南昌市，叶挺指挥部旧址；贺龙（1896-1969）；刘伯承（1892-1986）共产党员叶挺掌握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一军第二十四师是起义必须依靠的基干力量，这位北伐名将毫不犹豫服从党的决定，率部走入起义军的行列。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军长贺龙此时并非共产党员，但他却对周恩来说：“我听党的！我把自己的队伍交给你们了，党要我怎么干就怎么干！”担任过暂编第十五军军长的刘伯承此时也秘密到达南昌主持起义部队的参谋工作。随着领导者和军队的陆续到达，起义已是箭在弦上。7月30日凌晨，中央临时政治局常委、中央代表张国焘却带来了一份来自共产国际的电报。电文中说：“如果有成功的把握，我们认为你们的计划是可行的。否则我们认为更合适的是让共产党人辞去相应的军事工作，并利用他们来做政治工作。”由于张国焘对张发奎存有幻想，主张一定要得到张发奎的同意后方能起义。这在指挥部中掀起了激烈的争论，起义不得不推迟。【同期声】周秉德，周恩来侄女：“当时张发奎已经是倒向汪精卫了，他不会支持咱们的。周恩来当时说，大量的准备工作都有了，人马也到齐了，而且有些信息已经都暴露出去了。在这个千钧一发之时，周恩来是毫不犹豫地立即继续发动、按时发动。”1927年7月31日晚，南昌，接受共产党领导的一个团、两千多人驻扎在南昌大校场操场上。团党代表向全团骨干传到了8月1日凌晨发动起义的命令，口号“河山统一”。在当时的局势下，以“河山统一”作为口号，可以说是共产党人最早的军事宣言。他们将依靠自己的力量让四分五裂的中国重归一统，迎接一个中国共产党创建军队、领导革命战争的新未来。8月1日凌晨，激烈的炮火划破了黑暗的天空。起义部队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激战，于黎明时分结束战斗。全歼国民党守军三千余人，占领南昌城，缴获各种枪五千余支，子弹七十余万发，大炮数门。这一历史性的时刻，经画家黎冰鸿创作，凝固在了这张名为《南昌起义》的油画中。画作中，朱德站在周恩来的身后，携带的就是那支毛瑟警用手枪。【同期声】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曲爱国，副院长：“南昌起义它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它就像黑夜中的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给处于苦难之中的中国人民带来了新的希望。”南昌起义标志着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革命战争、创建人民军队和武装夺取政权的开端，开启了中国革命新纪元。从那时起，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就英勇投身为中国人民求解放、求幸福，为中华民族谋独立、谋复兴的历史洪流，同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命运紧紧连在了一起。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一直以作风过硬、善打硬仗闻名，这支部队的前身就是参加过南昌起义的叶挺独立团，经过历次改编始终保留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序列中，传承者近一个世纪的精神血脉。南昌起义后，按照中共临时中央在起义前的决定，全军南下广东夺取入海口，争取共产国际援助，伺机占领广州，从而发动二次北伐。1927年8月3日起，起义军分批撤出南昌，经抚州、会场、大埔，行程一千多公里，直到9月23、24日方才先后占领潮州、汕头。当起义军到达汕头时，主力部队约六千人。除少数部队驻守潮汕地区外，起义军主力经揭阳向汤坑西进。9月28日，起义军主力在揭阳县山湖附近地区与国民党部队1.5万余人遭遇，经过五昼夜的战斗，激战不胜，起义军遭到严重失败，第十一军第二十四师的小部分部队在董朗等率领下转入海陆丰地区与当地农军会合。广东陆丰金厢镇与香港隔海相望，九十多年前，这里曾见证了中国共产党人在逆境中前行的勇气。1927年10月，一条小船在黎明前启航前往香港，船上只有四人：周恩来、叶挺、聂荣臻、杨石魂。周恩来已病重昏迷，但依然大呼“冲锋”！不久之后，在张太雷、叶挺、聂荣臻等人的领导下，共产党人在广州再次发动起义，掀起对国民党右派的又一次英勇反击。【字幕】贺龙；徐特立（1877-1968）；陈毅（1901-1972）大浪淘沙，在危难面前，有人选择退缩，也总有人选择逆流而上。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代总指挥贺龙在起义军转战广东途中又一次提出了自己的入党申请，终于得到批准。起义失败后，贺龙返回湘西，半年后发动了年关暴动和湘西起义。参加过南昌起义的长沙师范教师徐特立已年近五十，却在革命低潮的时候毅然作出一个决定：加入中国共产党。他说，在革命轰轰烈烈的时候入党本不足为奇，但现在有人要消灭这个党，我却偏偏要加入。隐蔽在国民党第二方面军教导团内的陈毅得知南昌起义消息后，从九江出发于8月10日在江西宜黄赶上起义部队。在中国革命最黑暗的时刻，他们的坚持给了苦难中国一个振作的希望。【字幕】广东，梅州市，三河坝；广东，梅州市，笔枝尾山当起义军主力与敌人在揭阳、潮汕地区激战的消息传来时，负责后卫阻击的朱德正带部队在三河坝地区驻守。三河坝位于广东、江西两省交界地带，因梅江、汀江、韩江三条河流交汇而得名。河岸边有一座八十米高的小山丘——笔枝尾山可以俯瞰整个河谷地带，扼守着由赣入粤的交通要道，地势险要，史有“得此控闽赣，失此失潮汕”之说。为保障起义军主力的安全，朱德率部放弃不易防守的三河坝，东渡韩江，在笔枝尾山、龙虎坑、下村一带布防，准备依托三面环水的有利地形阻击敌人。【字幕】电影《建军大业》片段；油画《三河坝战役》，王铁牛（2007年）2017年上映的电影《建军大业》复原了这场南昌起义后的重要战役。10月2日起，曾经担任黄埔军校兵器教官的钱大钧率领1.5万余人，凭借优势兵力连续发动渡河进攻。朱德率部顽强抗击，歼灭渡河之敌一千余人，起义军也有数百人伤亡。10月4日，敌军再次多路渡河登陆。起义军兵力少，久战不利，乃撤出三河坝地区。此时，朱德身边只剩下两千余人，而四周都是占有绝对优势的敌人，随时有被敌人歼灭的危险。10月7日，朱德、陈毅等决定率部向闽粤边界地区转移。10月中旬，起义军余部进至赣南安远天心圩时，全军只剩下一千五百余人，长短枪一千余支，机枪两挺，师领导和多数团领导相继离队。就在队伍濒临溃散的关头，朱德这位坚定的革命者却做出了另一种选择。【同期声】刘建，朱德外孙（2006年采访）：“面对这种危急时刻，爷爷（朱德）当时就召开了军人大会，对全体的将士讲道：同志们，要革命的跟我走，不革命的可以回家。”【同期声】陈昊苏，陈毅之子（2016年采访）：“那么这个时候我们父亲（陈毅）当然也响应他（朱德），站出来呼吁，他特别地说：一个革命者，在革命胜利的时候成为一个英雄那是比较容易的，最难的是在革命失败的环境下仍然能够坚持下来成为一个英雄。”第七十三团政治指导员陈毅、第七十四团参谋长王尔琢站了出来，一位位共产党员、一名名基层指挥员也坚定地站在了革命的一方，队伍得到了初步的稳定，这就是著名的天心圩整军。天心圩整军后，起义军在江西大余和上堡又经历了两次整编和整训。此后，起义军余部八百余人在朱德、陈毅的率领下转入粤赣湘边开展游击战争，最终和湘南起义农军一万余人走上了井冈山。在那里，他们将与毛泽东率领的秋收起义部队会合，开启中国革命的新征程。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人民解放军政治学院筹建陈列室，向领导人征集随身物品，朱德把追随自己战斗了四十年的手枪捐献了出来。在捐出之前，他特意在枪匣上刻下了“南昌暴动纪念朱德自用”十个字。这把枪后来被移交到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成为镇馆之宝保存至今。【同期声】“毛泽东主席将授予中华人民共和国元帅军衔的命令状，授予朱德、彭德怀、林彪、刘伯承、贺龙、陈毅、罗荣桓、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9月27日下午两点半，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举行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将官军衔典礼，国务院秘书长习仲勋宣读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将官军衔的命令。”1955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衔授予仪式上，直接参加南昌起义的将领有七位被授予元帅军衔，三位被授予大将军衔，十八位被授予上将到少将军衔。仅仅三河坝战役就走出了朱德、陈毅、林彪三位元帅和粟裕大将。从南昌到三河坝，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人走出了独立领导武装斗争的第一步，用血与火的语言宣告了不畏强暴、坚持革命的决心，在中国革命最艰难的时刻，他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